“凯尔希，你还记得维多利亚建国是什么时候吗？”

【资料图】

“……问这个干什么？”

“闲着没事，就是想问问。”

凯尔希推开眼前接近一米高的卷宗，看向坐在房间另一边的赫伯特——他正躺在沙发上，专心致志地品鉴刚刚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铳械弹壳。

见他这样懒散，就算之前已经告诫自己无数次不能再因为这个人生气，凯尔希还是没忍住：“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个僻静的地方继续游手好闲？如果真的没事可做，就去分担一下特蕾西娅的工作！一天天地在这里装死像什么样子！”

闻言，赫伯特把弹壳收进口袋，翻了个身，面朝着凯尔希这边，语气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：“我觉得吧，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好仔细想想想想你都做过什么。真的，仔细想想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没什么。就是突然想起来在我到这里之前，某人差点儿把三支精英送到城防炮前做炮灰。”

赫伯特一句话把凯尔希的责难堵在喉咙里，但她也不愿在这时辩驳什么：“……那是我临时决策失误。”

“所以，最好不要怀疑我出了多少力气。我只做自己擅长的事。”

“但你也该更端正些。”

“我只是想放松一下。特蕾西娅的工作由我来代劳，未免有些越俎代庖。”

“……你考虑的太多了。”

“积羽沉舟。我不希望在这样的小事上犯迷糊。你也一样。无论是统筹这场战争，还是偶尔体现出王的尊严，那都是特蕾西娅自己的事情。我们能做的只是成为她称心如意的幕僚，过多插手只会显得特蕾西娅软弱。而你知道，她不是那种人。”

“你问维多利亚的建国日，是那段时间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？”

虽然阳光明媚，但赫伯特脸上似乎在光下蒙上一层看不清的东西，让他的神情变得有些诡异：“我忘了。所以才要问。”

听到他有些矛盾的表达，凯尔希终于对他的话认真起来：“你终于想起什么了？”

“是啊……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。哦，维多利亚还是一群土著部落的部分就不用提了。嗯……我想，大概是三百多年前？介于三百五十年到二百二十年之间。”

“那是你休眠的时间吧？”

“怎么说呢……咳，真就是每醒一次就丢一次东西。好在，丢的越来越少。”

“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活下去？”

“你要我怎么和一帮连餐具都不会用的原始人一起愉快地生活？”

“哈……那能不能告诉我，你现在还记得什么？”

“准确地说，我现在只残留着都某些人的某些印象。你就是其中之一。我知道有你这个人，所以即便没有什么感情，我也会帮你。”

“……我还记得五十多年前，我们初遇。”

“不错。我是在赌。而我赌赢了。你有没有想过，为何你会来监狱里捞我出去？为什么会只凭借简短的印象就只身犯险前来救人？我们很熟吗？你认识我吗？”

“那次……我失态了。但前去救你是我综合考虑之后唯一的选择。”

“因为你相信，我们之间的确有过一些重要的记忆，有些关键的联系。两个没有见过面的人，这样友善而彼此信任的关系是如何建立的？”

“称不上彼此信任。我们直到现在也是如此。”

“好，那个无所谓。”

赫伯特坐起身，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乱发：“重要的是，你有那么几个瞬间，会记起一些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。对吧？有时候会有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习惯。情绪，记忆，选择……一些本来以为不过是偶然发生的事，其实都是必然。因为它们看上去是你自己随便选选的，但你不可能接受其他的选择。”

凯尔希不屑地笑了一声：“那你想说什么？难道我身体里有个别的什么东西，替我和你交流过，又替我和你有了一些友谊？”

“不……凯尔希。我的意思是，如果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是一张绘上色彩的白纸，那我们就是好几张。那都是我们。”

凯尔希目光低垂，停下整理资料的钢笔：“证据呢？”

赫伯特不动声色：“真遗憾，没有。即便原来有，这么久过去，丢了我也不在乎。”

“你耍我？”

“我确信如此。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。”

“我对你一无所知。”

“‘雅德·塔达克’。这是我偶然想起来的名字。”

“……那是谁？”

“不知道。但是……有一个名字你或许会更熟悉一些。‘乌姆尔·亚特·塔维尔’。”

“不了解。没听说过。”

“真稀奇，还有你没听说过的事啊。”

“你还有别的事吗？”

“嗯……我来讲一个故事吧。”

“你到底在想什么？”凯尔希放下钢笔，紧紧盯着起身向这边走来的赫伯特。他的表情让凯尔希为数不多地有些不寒而栗。

他坐在凯尔希对面，捡起凯尔希放下的钢笔，在资料的首页写上“格伦希尔”这个词：

“很久很久以前，一片大地上有无数城邦，而每个城邦都知道，在这个国家的中心是一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。而一个城邦，会有这位统治者安排的管理员。他们各有所长，各司其职。虽然品德并不如何高尚，但至少城里的日子也还过得去。只是偶然有那么一天，有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，觉得国王安排的管理者实在太不靠谱了，于是，就联合管理员中没那么恶趣味的一位，把其他几个赶下了台。之后，他们就成了这座城市的最高统领。”

“所以？”

“只是，这过程中有点儿线索，证明这不是简单的权力更迭。倒不如说，这次变革才展现了这个国家的全貌——那个站出来一呼百应的人，和那个最靠谱的管理员，本来就是一个人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，他一个人分饰二角。”

“不……并非如此。而应该是，这二角本来就是一个人。”

“……你就不能把话说得再明白点儿？”

“我这么说你也就明白了——不仅仅这二角本来是同一人，就连所谓的无数个城邦，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城邦罢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只记得这些了，凯尔希。”

赫伯特微微一笑，把那个单词彻底涂黑：“如果有一天，我忘记了自己这个故事，那我希望，到时候由你来为我再把这个故事讲一遍。我相信你，你可以担得起这个责任。”

“……那个所谓的管理者，是谁？”凯尔希突然意识到某个糟糕的事实。

“我忘记了。啊，对了，我还记得一件事。虽然那个起义者和管理者达成了某些共识，但他们之间也没那么和睦。那么，回见。休息真好。我去找特蕾西娅联络一下感情。”

赫伯特做出一个奇怪的姿势，像是某个奇怪的礼仪，随后吹着口哨离开了办公室。

凯尔希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，陷入沉思。